重回兒時現場，修復當時受傷的自己

日暖微光心理諮商所廖俞榕心理師

閃閃亮亮的郵票，看了好心動! 小男孩的眼裡，就像是看到寶藏一般，好渴望能夠擁有，就差口水沒有掉下來。在表姊的房間裡，小一的男孩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表姊分享她蒐集來自世界各國的郵票。當下男孩的心裡陷入掙扎，從小被灌輸著「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別去要，不然會顯得沒禮貌」，且男孩生性害羞，不曉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歡，但又克制不住強烈的渴望。

天人交戰了幾回合之後，男孩做出了一個很快就會後悔的決定，趁著表姊不注意，默默把一張郵票放進口袋，心裡既興奮但又帶著強烈罪惡感，雖然擁有了，但是男孩心裡相當不安。
最終，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!表姊發現了少了一張郵票，然後告訴了大人，當下男孩的舅舅和媽媽都知道了，男孩站在大人面前，羞愧到了極點。事後，早就忘了媽媽當場罵了些甚麼，因為當時哭得唏哩嘩啦，但是一直記得媽媽氣急敗懷的眼神，還有回家一個禮拜的冷戰......

這男孩其實就是我，現在回想起來，雖然情緒感受不那麼強烈了，但是依然起了雞皮疙瘩不太舒服，看來身體依然記得那一次強烈的衝擊。我想透過這樣的經驗，帶領大家走進孩子的內在世界，試圖理解在一個偷竊行為背後，孩子的心路歷程。

當時的我，內心其實是相當掙扎的，一部分的自己想要當個誠實的乖孩子，遵守來自父母的信念；但是另一部分的自己，有著強烈的渴望，好希望可以擁有，同時對於這樣的渴望伴隨著罪惡感。對一個小一的孩子來說，要在心裡協調這樣的衝突是很困難的，當下的不安與焦慮幾乎爆表。事件發生後，媽媽的氣極敗壞直接擊潰了男孩的內在世界，孩子充滿著罪惡感和羞愧感，完全抬不起頭。回家後冷戰的那一周，孩子更是焦慮不安，多麼渴望得到原諒，但是媽媽一次一次的冷臉，讓孩子不斷檢討自己，多麼後悔自己的衝動行為，對於讓媽媽傷透了心多麼的自責，孩子和母親都承受了好大好大的情緒重量......

事隔了三十幾年，當時的男孩已經成為養著兩個女兒的爸爸，回想這段回憶時依然帶著遺憾，多麼希望回到當時的案發現場，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一般，陪伴當時的自己面對當下的衝動行為。在想像中，身為爸爸的角色，當聽到兒子在親戚家出現偷竊行為，很難把握內心的羞愧感不會瞬間噴發，我想當下的我很需要給自己心裡冷靜的空間，好好安撫一下自己，或許告訴自己「別急別急～～慢慢來～～冷靜一下！我的兒子並沒有那麼糟糕，我也不是教育失敗的爸爸，我需要先了解一下事件經過。」

接著，當我度過了自己的情緒風暴，我會想聽聽看兒子的心聲。「爸爸知道你拿了表姊的郵票，爸爸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行為，很生氣也很想罵你。但同時，爸爸想知道剛剛事件發生的過程中，你是怎麼想的？在你心裡發生甚麼事？」我想在大家的強烈注目底下，兒子應該已經害怕到滿臉淚水，我會鼓勵兒子可以慢慢說，想要了解剛剛偷竊事件中，兒子的心路歷程，包括兒子的渴望、內心的掙扎和後悔的心情等等。雖然兒子做錯事，但還是希望他心裡複雜的心情和想法能有機會釐清和被承接，不至於無處安放。

回到家裡之後，我當然不會選擇和兒子冷戰，因為我深刻理解冷戰會帶給彼此的情緒傷痕，加深兒子的罪惡感與羞愧感。我還是會和兒子好好談談，說些當時眾人在場不適合談的部分，當然也會想想該怎麼給孩子相對應的處罰。最想說的是「雖然你做錯事讓我真的很生氣也不知所措，但聽到你說了事件經過的心路歷程，我知道你當時被你的渴望戰勝了，並不是故意做出這個行為。」最後，或許拍拍孩子的肩膀，讓他知道我雖然對他的行為生氣，但我依然愛他，依然相信他不是個壞孩子。

終於完成這篇文章，寫的過程一度因為很激動而停下來，也覺得心裡滿滿的感動，似乎再次照顧內心受傷的孩子。很多時候，我們都在和我們的童年陰影搏鬥，但是要真的逐步修復心裡的傷口，真的好不容易。希望大家看完我的故事之後，也可以再次擁抱心裡受創的孩子，陪伴他們逐漸走出傷痛。